吳易叡在北社的電子報上發表了一篇「中國、台灣、國際話」,談SHE的新歌「中國話」,OJ說這篇文章是他看過最深刻的。老實說,雖然易叡把文化研究的基本公式(有這東西?)拿出來套,然後指出「很明顯,這首歌絕對是為了市場而訂做的」(嗯,這不就是流行樂嗎?),但他實際上做最多的,仍是在「歌詞」(請看到反覆出現的「國際化」)上面打轉。
但這樣的批判方式,卻恰恰好把這首歌從整個台灣流行樂市場的歷史中抽離出來,然後進入一種「西方/東方」、「本我/再現」的二元對偶討論(又是公式?),但是卻沒有辦法更深刻地問到:為什麼?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中國話」這樣一首歌?「中國」這樣的元素在台灣流行樂中過去是如何被處理?這首歌又怎樣轉變了呈現方式?
這問題的重要性與所帶來的批判深度,可以從在anarch那對於「臥虎藏龍」這電影的討論中看到。
在同一篇文章裡,易叡對「臥虎藏龍」的評語是這樣的:
就會出現像弱慢所說的:許多其他有「中國元素」的台灣流行歌曲 他個人覺得唸起來頗有趣味的「流行音樂中的華語 rap」出來作比較。
而我自己覺得,吳易叡這篇文章最大的問題是他其實並沒有要去討論「為什麼,華研公司會想用(或,必須用?)『中國話』這首歌打入中國市場?」這樣一個可以拉開歷史縱深的分析方式。他想談的,其實是環繞著中國話這首歌的「心理」、「效應」、「氛圍」、aura.....到最後,雖然吳易叡宣稱這一切都是市場,但他的批判卻迴避了真正關鍵的「市場因素」。因此,雖然我基本上完全同意易叡在文章裡對於「中國話現象」的批判,只是我覺得既然他要談市場,那其實在台灣流行樂市場本身,「中國」,就是一個有趣的東西;但很可惜的,他滑掉了。
市場因素之所以重要,是SHE並不是第一個想打入中國市場的台灣歌手,在他之前,已有許多台灣歌手大入中國市場。但有趣的地方是,從滾石論戰中的「華人音樂」、革少談過「台客」品牌、另一種台的周杰倫,到現在的中國話,「中國」似乎從台灣流行樂壇的裡面、變到外面,然後又跑到上面。但就歌曲深度而言,所謂的「中國文化的底蘊」,反是越來越薄啊。
黃霑在生前討論香港流行音樂的一篇訪談裡,曾經這樣說:
但這樣的批判方式,卻恰恰好把這首歌從整個台灣流行樂市場的歷史中抽離出來,然後進入一種「西方/東方」、「本我/再現」的二元對偶討論(又是公式?),但是卻沒有辦法更深刻地問到:為什麼?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中國話」這樣一首歌?「中國」這樣的元素在台灣流行樂中過去是如何被處理?這首歌又怎樣轉變了呈現方式?
這問題的重要性與所帶來的批判深度,可以從在anarch那對於「臥虎藏龍」這電影的討論中看到。
在同一篇文章裡,易叡對「臥虎藏龍」的評語是這樣的:
這部灑狗血、文白不分(記得張震那段吧?「她是我的!」足讓滿座的台灣電影院整個笑場)的商業片,雖然是「武俠大全」、「重組牛肉」,卻成功地滿足了國際對中國文化的奇想。OJ為這評語緩頰地說:
我的理解是,應該是易叡在國外看到許多人的東方崇拜才有的感想吧。當我們每個人的處境不同,自然就會對同一個東西有很不一樣的評價。但這樣一個「從個人處境」出發來討論一個被從歷史中抽離出來的文本的方式,
就會出現像弱慢所說的:
李安的"臥虎藏龍"能夠成為武俠片經典,絕對不只是外國人瘋狂愛上它而已,因為李安深厚的中國文人底蘊,在故事上,不但回歸到武俠小說裡說故事的傳統,在影像上,重回胡金銓的傳統,帶有詩意又饒富哲理,還善用譚盾的配樂象徵性的點出主角的個性與武功路數, (內家的李慕白一出場,吹簫,外家的俞秀蓮出場,打鼓),這麼了不得的電影,這麼深厚的中國文人傳統,這麼巧妙的向胡金銓的武俠影像傳統致敬,還緊扣著李安最擅長的母題"親情",怎麼在吳易叡眼裡只是在"滿足國際對中國文化的奇想"!?!類似於弱慢對於文本傳統的提醒,小掰也拿出
而我自己覺得,吳易叡這篇文章最大的問題是他其實並沒有要去討論「為什麼,華研公司會想用(或,必須用?)『中國話』這首歌打入中國市場?」這樣一個可以拉開歷史縱深的分析方式。他想談的,其實是環繞著中國話這首歌的「心理」、「效應」、「氛圍」、aura.....到最後,雖然吳易叡宣稱這一切都是市場,但他的批判卻迴避了真正關鍵的「市場因素」。因此,雖然我基本上完全同意易叡在文章裡對於「中國話現象」的批判,只是我覺得既然他要談市場,那其實在台灣流行樂市場本身,「中國」,就是一個有趣的東西;但很可惜的,他滑掉了。
市場因素之所以重要,是SHE並不是第一個想打入中國市場的台灣歌手,在他之前,已有許多台灣歌手大入中國市場。但有趣的地方是,從滾石論戰中的「華人音樂」、革少談過「台客」品牌、另一種台的周杰倫,到現在的中國話,「中國」似乎從台灣流行樂壇的裡面、變到外面,然後又跑到上面。但就歌曲深度而言,所謂的「中國文化的底蘊」,反是越來越薄啊。
黃霑在生前討論香港流行音樂的一篇訪談裡,曾經這樣說:
黃霑:所以音樂面臨非常大的變化,听音樂、買唱片的方式都要改了。香港流行音樂面臨的死亡期很長。可能在死亡之前有個生机,就是香港跟廣東音樂人在一起,香港跟廣州加起來有8000万的市場,這個市場很大,如果不把這個市場抓住,香港音樂就肯定死掉了。粵語音樂是方言音樂,主力是在懂得粵語的地方。而華語則不僅僅是粵語那么簡單。要三地的年輕人全部找到共通點,才會買同一張唱片,但這個很難。而或許,若我們可以從這個角度重新思考,也許,批判就可以再深一點。
問:三地都買一張唱片真有必要嗎?
黃霑:不是必要的,但如果不是這樣你就很難做得很大。
Comments
我很想知道你對「市場因素」的批判
但是從黃霑的談話,沒辦法抓到這個方向
可以直說出你的觀點嗎?
整個落落長我搞不清楚,但你寫這一篇,我就有點頭緒了。
另,對一個很愛臥虎藏龍,並且常和老外聊這部電影的人來說,我實在不認同吳易叡的評價啊
而我其實還漏掉了去年的金曲歌王王力宏跟五月天阿信合作的《花田錯》,這就真的是一首「帶有中國元素的台灣流行歌」。只不過,我覺得《花田錯》一點格律跟韻律都沒有,和弦硬套,節奏亂跳,不是無限創意自由奔放 free style 反而可能更接近全然沒有理路可循的 no style,對我個人而言就完全都沒有想要跟著唸唱挑戰其難度的興趣了。
相比之下,搞不好我還比較想推薦阿怪自己下了「Cheerap」標題作為歌名英文代稱的《桃花落(ㄌㄠˋ)》或套進中國說唱藝術「西皮倒板」融合 A cappella 無伴奏多部人聲合唱的《去去去》哩。
這首歌大家討論成這樣,其實我覺得大家都想太多了。
想太多不是不對,而是大家的討論幾乎都不在它「是一首流行歌」這個點上。而是
「藉這首歌切入許多民族、政治、意識型態…」到後來
大家就漸漸忘了,它「也不過只是首有可能再過一段時間被會淘汰了的『流行歌』」
與其如此,不如想想,為何這首歌會出現在現在?華研讓SHE唱這首歌是為了什麼?它的行銷手段代表了什麼意義?(這首歌就是首中國創作者的作品,會這樣寫,很理所當然吧!我覺得歌詞內容到不值得我們吵翻天XD)
畢竟討論文化現象,是無法脫離它的脈絡(context)的吧!
或許豬小草也無須拿我說易叡這篇「寫得最深刻」來挑語病呀,而且說實在,我還必須說,我很佩服他跳出來講,而且也鼓勵他寫,即使他是「想得太多」。
但,許多批判,許多面對社會現象的問題意識,不都是從「想太多」出來的嗎?網路/blog就是這樣,無法預期誰在什麼時後會讀到哪些文章。我後來才在Judie報路之後,才到anarch那邊看到許多討論了,我怎麼覺得,大家都說得不錯呢?
敢跳進去批判的人,當然會有他還沒有想到的問題,同時也要面對各方評價,只是我們需要的是大家一起補足問題意識,勝過於先用力搖頭,不是嗎?
在這許多討論裡面,我都感覺的到一個氣氛就是,好像都是研究所的老師在針對研究生的文章說,你這篇研究哪裡不清楚,哪段方法不對。這真的讓我有些不安。(又好像一群人蹲在戰壕裡面,其中一個人衝鋒陷陣去了,其他人在後面指指點點說他的姿勢不對,槍法不好......)
後來我也繼續在回應裡說,「問題並不是只在於一首歌的歌詞,還有它的行銷方式,它的效應,它赤裸地呈現的整個唱片市場運作邏輯的許多問題....」就像小片說的那樣。
我也想問和joseph一樣的問題,就是對於「市場因素」的批判。「可以直說出你的觀點嗎?」
如果有時間的話,我當然也寫想清楚啊,但現在真的沒時間,所以只能寫下來,自己當個筆記。
或許我應該補上一段話,就是說,我基本上完全同意易叡對於「中國話效應」的批判,只是我覺得既然他要談市場,那其實在台灣流行樂市場本身,「中國」,就是一個有趣的東西。但很可惜的,他滑掉了。這是我搖頭的原因。
至於你說的討論氣氛,我只能說,可能大家都是研究生,所以討論問題時會很習慣地用討論論文的方式在說話。而易叡自己不也是在文章裡說「套用文化研究公式」嗎?所以我想,這樣的討論就當作切磋吧。
的確有些心情,是我身為非研究生的人所無法了解的。不過,話說回來,我倒發現也是研究生才比較有時間在網路上寫好多回應耶。
我也覺得易叡這篇文章比較可惜的是缺乏對市場更深入的討論(1.畢竟術業有專攻 2.而偏偏那是關鍵)。或許,在大家都沒有時間精力好好寫下來的時候,這些討論,至少也可以漸漸拼湊出大家對「中國話效應」的關懷所在吧。
直說啊?我現在沒時間長篇大論,不過,我的想法是把黃霑口中的香港音樂市場換成「台灣」,那就可以知道市場結構對唱片公司的限制;尤其是對像香港、台灣,這種「邊陲(或,中介)先行者」的限制與耗損。我思考的方向大致是這樣。
po:
關於臥虎藏龍,其實評價都很兩極吧,但我基本上是同意弱慢的觀點的。
小片:
我覺得環繞著這首歌的「現象」,甚至「論戰」,當然是可分析,且重要的。易叡不就是在作這樣的事情嗎?
至於這首歌本身,吼,很難聽耶!!
bias:
已修改。
oj:
「話說回來,我倒發現也是研究生才比較有時間在網路上寫好多回應耶。」。。。。這句話,實在是深深地刺傷我啊~(哭奔)
抱歉啦,我就說有許多心情是作為非研究生無法了解的嘛!
問題是,我往這個方向推下去,怎麼推都不像是要"批判"啊
那就別批判,嘆氣就行了。(完)
(二)如果到網路上搜尋中國「孔子學院」的設置,可以發現中國性商品化不只是文化產業的事,和國家也有關係。中國視其為軟國力的展現。從這點來看,台灣人對中國的認知(吳易叡有提到教育的問題)、或是中國現在想要給的印象,其背後國家力量的使力,是有相似之處。某種程度上來講,市場機制並不足夠用來談「商品化」的問題。
(三)把國家放進來,武俠片的問題也可以這麼看。一個精通武俠片和小說的影書評,可以自問(a)自己的評論角度,是不是一種被養成的標準(品味)?(b)這種品味是透過商品化行銷消費經驗而形成的,還是其他?然後還可以朝一個方向去問,(c)國家在武俠片(或戰爭片)商品化的過程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和有什麼期待?(c1)什麼樣的武俠片(小說)被鼓勵?什麼樣的武俠片(小說)被禁?(c2)如果有差異性對待,國家透露著什麼樣的期待?是忠孝節義的XX性?是社會和諧的XX性?
在何種結構下和氛圍裡,人們會把很多「隱喻」(比方說,內家吹蕭外家打鼓)當作是「了不得」的、「經典」的。在這種「經典」下,溫瑞安的小說又可以被如何看待?
(四)回到中國話這首歌。除了談社會、談市場之外,作(商)品本身的表現形式風格和內容分析,也是很重要的,看MV和「歌詞」沒有不對,也不至於不深入。不從表現形式風格去做對照,如何能更深入理解MD熱狗和黃克林的差別?當MC熱狗的粗口耍屌,而不是黃克林,儼然成為市場焦點的時候;「針對性」的把中國話這首歌的形式風格拿來談,還是有參照意義的。
所以豬小草所稱的「至於這首歌本身,吼,很難聽耶!!」涉及了下列問題:
一、一首歌曲就其本身而言,有沒有難聽與否的問題?有沒有放諸四海而皆準的超驗一致評斷標準?
二、如果一首歌曲終究必須與(聽覺)主體本身發生關係,才有難聽與否的問題,那麼當一個主體認為特定歌曲難聽的時候,是涉及了怎樣的精神運作過程?
三、「喜歡」或「討厭」本身有沒有論證的正當性?或者其實只是偏見而已?
嗯,好吧,尊重你的相關訓練。這首歌,對我來說,很難聽。
@pektiong:
你是說把台灣的台語歌曲推向中國的閩南市場?嗯,我對中國音樂市場不了解,他們那裡有華語音樂以外的市場嗎?
@匿名者:
你是,企鵝?
那你願不願意針對所謂「對我而言」裡面的「我」,去做更深入、更開放性的自我批判與自我逾越呢?畢竟「對我而言」本身並沒有論證的正當性,甚至封閉了自我探索的空間。也許自我省察真的很難,但不妨試試看。
跟朋友聊天時會吧,不過最近沒時間想、沒時間寫哩。
又,對我而言,「對我而言」一點都沒有想要去論證什麼啊。對我而言,「對我而言」只是在描述一種感受,對我而言,這就跟瓦礫在MV的三分之一處就關掉視窗視一樣的。
最後,對我而言,如果所謂的反思幻見、逾越框架需要一種相關訓練的話,那我現在真的沒時哩。(完)
如果你跟朋友聊天時會的話,就代表自我批判其實也不需要特殊的訓練。只是特殊的訓練會更有助於你時時提醒自己,去省察自我的慾望乃是涉及到以排除、攻擊什麼他者(外在的、內在的)作為代價。
「對我而言,很難聽」確實是在描述你的感受。但是一個感受不是憑空而來的,如果不去反思這樣的感受,那麼從小惡升級為大惡,無反思性地去討厭各式各樣的人事物(例如同志、愛滋感染者、講話「難聽」不清楚的身心障礙者),也不是不可能。
時間確實是一個問題,我趕論文時甚至不回鄉下過年。不過好在,自我批判有時也無須形諸於文字,重要的是自己有去做,自己知道就好了。
我是想說,同樣的問題請你去找那個「在MV三分之一處就關掉視窗」的瓦礫來回答,不知道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完)
我當然可以找他談,但是他已經在anarch的blog裡面留言說「無法克制審美觀的小惡魔」,就代表他有在反省自我了。至於你,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自我批判、自我超越,畢竟一方面才不會養成無反思性地以他者作為代價的習慣,一方面也才能不斷開放自我,使自我不再封閉。
原來只要加註「無法克制審美觀的小惡魔」就代表有自我批判啊?下次要學起來。
可是,若真要吹毛求疵的話,我們還是可以去追問他「何謂美?誰的美?如何觀?誰被觀?」不是嗎?
確實,審美觀三個字太籠統了,我們還可以深入去反思你所提的問題:「何謂美?誰的美?如何觀?誰被觀?」
阿~我又不小心輕易的說出"喜歡"這兩個字了
...(謹慎..)
我一直很佩服你對意識形態的犀利批判。
不過,你是否偶爾也應該把類似自我反省、自我批判的問題,追問那位(我認為)十分偏激、簡化地固著敵我對立的J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