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新世界》:科幻的定錨

科幻小說最難寫的,恐怕是怎麼錨定小說與現實社會的關係吧?

畢竟,雖說科幻小說是對未來世界的幻想,但如果沒有與當下的現實社會共享某種「記憶」的話,讀者將很難進入作者所設定的世界,也很難與小說產生共鳴。在歐美的科幻小說中,基督宗教大概是科幻小說最常錨定的對象,許多隱喻、情節、故事、設定,總是會看到聖經的影子。而在日本的科幻小說中,「原爆」後的末世感,則是常見的錨定對象。

貴志祐介這本《來自新世界》卻非如此。

雖然背景設定也是一個大毀滅後的新世界,可是貴志祐介卻是將這世界錨定在「族類」上。透過不同族類彼此的優越賤別,乃至同族內殘酷的競爭排除,貴志祐介讓讀者不寒而慄地想到自己正在生活的這個社會,以及自己所處的社會位置(承認吧,其實我們在真實生活中悲慘如化鼠)。

於是乎,即使「神棲66町」看起來多恬淡,村民生活多和樂,我們都能夠不言而喻地知道這樣的美好是建立在什麼樣的社會排除機制上。甚至,在那場惡鬼襲擊事件的大屠殺中,恐怕我們思考「什麼是惡?」的時間,遠比珍惜「這樣是善!」的次數來得多。

換言之,從早期的榎本系列,到這本《來自新世界》,以及後來的《惡之教典》,貴志祐介總是在一個封閉的人造空間中(密室、村莊、學校)去思考「惡是如何被生產出來的?」而《來自新世界》更充分地展現出貴志祐介驚人的「調度」能力,流暢地拉出不同族類之間的互動方式,並且在惡鬼襲擊事件中的大屠殺中仍能維持文字的平衡感,這都讓這本小說除了娛樂性質外,更增添不少社會反省的部份。

這樣說來,科幻小說就不再是對未來世界的空想,而是讓我們將當代社會的處境與難題定錨投射到未來世界,好教我們能因為這中間的距離感,而更深地認識自己所生活的當下。而這本書,就是來自新世界的擬蓑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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