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書展‧衝突(一):開端

上星期六偶然經過真理堂,經過那一排擁擠的曬書人潮;看見阿哲在魯米耶門口整理攤位,看見人籟的攤位前一個人都沒有。回來後,才知道原來背後還有『真理堂拒絕晶晶和女書店擺攤』這件事。

從真理堂的信仰立場來看,拒絕晶晶擺攤是一定的,連女書店一併排斥,就讓人比較意外了。

自由時報的報導
真理堂則表示,真理堂不像其他教會以教條方式對待同性戀,而是以愛關懷、改變同志,而真理堂對於台灣社會的兩性、婚姻及墮胎等問題也十分擔憂,因此決定和晶晶書庫、女書店「保持適當距離」。
其實很難看出這個『因此』是怎麼出現的,甚至讓人容易下與女書店新聞稿一樣的評語:
真理堂將台灣社會的兩性、婚姻和墮胎問題片面歸咎給女性主義,完全是一種昧於事實的誤導,根本無助於探尋真理。
但參照真理堂在基督新報裡所說的話:
雙福基金會的家庭生命倫理中心齊主任則認為,女書店其實是推動極端女性主義及性解放意識型態的一個行動團體,晶晶書庫是台灣第一家專門男同志書局...
或許就比較清楚真理堂所反對的女性主義者到底是那一種女性主義者

雖然我們不一定同意真理堂對女書店的評價,但該篇報導的結語,卻也挺有意思:
...但是他們卻忽略了自己在推動多元性別之下,卻又無法尊重多元社會中的異己。基督的教會對於兩性關係、婚姻家庭、同性戀等,早有全盤和完整的理論基礎及實踐架構,也有許多美好的見證。台灣的教會在這些事上已經沉默了很久,希望能以愛來挽回陷在其中的靈魂。我們可以從這事件的主角─女書店所主張的態度和用詞看得出來,他們倡導推動的意識型態之真正本質,其實是充滿了矛盾與衝突。
當然,這不是說知道真理堂的立場就必須支持它的作法,畢竟拒絕對話只會強化彼此的對立與不諒解,不但無助於真理的探求,也會使融入社區成為空話一句。只是,如果要把這事情升高為真理堂對女性和同志的『打壓』,甚或是溫羅汀聯盟的排擠,也有點奇怪。

因為這件事情的困境,就像主辦單位OURs在接受台灣立報訪問時所說的:
OURs則澄清,溫羅汀聯盟重視弱勢、多元的原則未改變,只是公館附近大型公共場地租借困難,封街的困難度又過高。活動單位先後被捷運站、台電維修場拒絕,接觸教會時教會對方很有誠意,問題便卡在教友對於同志議題無法接受,最後,為了地點與人潮,溫羅汀聯盟與阿哲溝通,說服他委曲求全。OURs坦承,將性別議題書店晶晶與女書退出主要展場外是個不完美的決定,不過也可以藉此凸顯公館欠缺獨立公共空間的議題。
其實是與公館一帶缺乏足夠的公共空間有關。

這件事所引發的另一個讓我感興趣的議題,不是教會該不該接受同性戀(長老教會研發中心對此有一套報告書,可下載PDF),而是『信仰』與『知識』之間的衝突與掙扎。

比方某位網友在茄苳樹窠的留言是這麼寫的:
在詫異羞愧憤怒的情緒過後,突然明白,事情不就是這樣嘛?只要基督信仰以教會的形貌出現在世界一天,這樣的事情,便會不斷地重複上演。"真理"與"歪道 ","善"與"惡",聖經與非聖經,基督教與非基督教,神聖與世俗,種種的二元區分,使得教會能夠在歷史上現身。沒有這些區分,教會便不存在,便不成為教會。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神信仰在歷史上在人類社會裡無可歸避的基本現實?

...

在理知層面,知道它必然發生,可是,有著基督徒身分的我,還是感到遺憾與羞愧,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怎麼能夠發生?
這樣的疑問,對於接觸到社會學的基督徒,或者接觸到基督信仰的社會學者,來說,是時常發出的喟嘆。尤其是當我們,社會學家,自己為可以理性地分析教會在這社會上的運作邏輯與操作策略時,更是會對於某些『保守的』教會所持的立場覺得嗤之以鼻,甚至覺得對方冥頑不靈。

然而我總是會想,如果我,一個社會學家,是真理堂的會友,我會怎麼想?我是會欣然同意教會的處理方式?還是會認為這個教會真是糟糕透了?又或者,我會覺得只要沒有『教會』這種組織,所有的信仰都可以多元對話?還是說,在我的心裡其實一直有著『信仰』與『知識』的衝突,讓我無法簡單的採取一個清楚簡單的立場?

(未完,待續)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昨天看了茄苳樹窠的文章
其實我也是看得一頭霧水
這不過就是場地租借出問題而已
為何會引發教會歧視特定族群的問題?

看了網友(表明自己是基督徒)的回應
不瞞您說,看到最後真是感到非常的沈痛

我不是神學家,我只是一個傻傻跟隨神話語的基督徒,神的話怎麼說,我就怎麼思考

今天早晨禱告我把這件事情放在禱告當中了,期待小草兄的意見,看完我也會寫一篇在我的Blog當中,屆時還請小草兄指教。
Anonymous said…
期待豬小草的續篇。

有些不同的看法,回應樓上的朋友:
首先,這當然是場地出借的問題,真理堂當然有權決定出借的對象,但是怎麼去決定「誰健康」「誰不健康」?

從豬小草引用的真理堂基督新報,那位楊牧師已經將同性戀和女書店代表的女性主義等同「罪行」了,從性別人權的立場看,這已經不只是「教會歧視特定族群」,已經是惡劣且自大地假借上帝之名將特定族群判罪。

最後,雖然我不是基督徒,但我一直關注不同信仰的開放對話與詮釋,我認為所謂「神的話怎麼說,我就怎麼思考」這種說法是不是要更深刻地釐清相關脈絡?不同的神學立場或教派立場詮釋的「神的話」可能彼此差異很大,這時候平信徒自身是不是要有自己獨立的批判或揀擇呢?
豬小草 said…
這個主題(或者說,這個系列),是明天要在社會所團契時間分享的題目,之所以採取分次書寫的方式,是想要整理自己的思緒。

我不是真理堂的會友,我對真理堂這次的作法也頗有微詞(雖然我可以理解他們的立場)。老實講,我想討論的東西並不在於同志或女性主義是不是罪,畢竟,這真的是一個正在進行中的對話。即使長老教會總會出了一份報告書,但是在神學院裡面,相關的(私底下)爭論,仍在進行中。我覺得這是好事。

晚一點會說的更清楚。
Anonymous said…
針對這篇開場白,幾點看法。首先,姑且不論對錯,我覺得真理堂是很負責任地以行動表達出來自己的神學立場,這是她們的信仰告白,應該給予尊重。同時,教會本來就是不是一個中立性組織,有其存在的目的和要發揮的功能,既然我們接受女書店和晶晶書庫的文化論述,或是許多財團的商業行為,為什麼我們不能接受某個教會表達出來的立場。話又說回來,又有哪個組織是中立的,沒有自己的立場和必須維護的權益。

其次,教會決定什麼,又如何決定?恐怕我們高估當代教會的權威性,又低估社會變遷對於教會內部的衝擊(如果援用古典社會學家或當代社會學大師的宗教性論述,恐怕忽略contextual 上的謬誤)。當然,不容否認,現在仍有基要教派存在,就連最保守的羅馬天主教會也在多社會議題上做出調整,但可見的改變很慢(這是另外一個神學和組織議題,在此不論),但是,許多教會早已經意識到社會的複雜和多變,面對各種議題,不可能再以「神諭」來解讀,這時,要回到的就是神學性的思考(神學不是一種被動接收的學科,神說什麼,我就作什麼),而神學的思考和立場又須回到神學傳統、聖經詮釋和當代議題的對話,透過討論和共識,此時,教會才會做出一致、或「無法」做出一致的回應(很抱歉,這又牽涉到組織的問題,在此不深論)。

另一方面,對於個別信徒來說,即使在教會的大公論述下,每個信徒仍然、也必須進行獨立思考,不然教會絕對沒有前進的動力,然而,重要的是,除了專業之外,一個信徒是不是真正對於基督信仰和神學原則有基本性的了解和認識,然後做出平衡的判斷,並對自己的論述負責任(弔詭的是,在基督信仰中,真正的負責任是,在上帝面前,知道自己的判斷可能是錯的,哎!這是神學上的議題,又沒辦法深論了!)。

可以說的有很多,就算是對小草這篇開場白的補述,吃早餐先,之後,有空再說吧!
豬小草 said…
anarch:

看到你在不同的地方轉貼基督新報的報導,並且說這是真理堂將女書店定罪的事實,我實在是看的一頭霧水。因為,我在報導看到的是楊牧師將『同性戀和任何形式的色情暴力』稱之為罪,但是並沒有把女性主義視為罪阿?即使說真理堂要跟女書店保持距離好了,這也跟『定罪』差距很大吧?

當然,如果今天找到一篇楊牧師在講道中說『女性主義是罪』,那就另當別論了。只是我找過,沒找到。

老實講,我還真願意真理堂那天是讓晶晶和女書店在門口一起擺攤,然後雙福基金會把他們的理論基礎、實踐架構和美好見證,也放在一旁,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個景象?

又或者,如果今天雙福基金會報名參加女書店的『誰是壞女人?』書展,女書店會讓他們參展嗎?還是說,女書店因為判斷雙福的書籍不符合『壞女人』的定義,所以不能參加?這樣的話,為什麼女書店有權定義何為壞女人,而真理堂卻不能定義什麼是健康呢?

說到底,你要說真理堂作錯了,我同意;你說要跟真理堂抗議,我贊成。但是像女書店這樣要把別人的立場當作打壓,自己的立場當作真理,然後要說自己這樣的態度叫做多元,我還真是參不透阿。
Anonymous said…
聖經中記載,耶穌講道的時候,身邊圍繞的是各種背景、文化的人,其中更包含了不少當時歸類為"罪人"的稅吏、妓女...。反而那些所謂的"聖經學家"法利賽人是送耶穌上十字架的黑手。

真理堂"用愛包容"的做法竟然是把他放在真理堂的冷屁股對待...更顯示出現今教會對特定族群的懼怕和誤解。如果讀過聖經中的故事後,再來看現今教會的做法,真讓人有精神分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