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mare

前幾天,做了一個惡夢。

夢裡,我回到台北的教會聚會,十來個人擠在副堂,沒有人跟我說話,每個人的表情都是灰灰的。後來,我們到對面地下室的主堂聚會,我卻發現會堂已經變了模樣。原本擺滿地下室的長條椅子都不見了,講台也不見了,大家就圍著一張長桌子窩著,天花板掛了四台電視,牧師正在講道,現場直播。可是我看不到牧師。然後,我聽到我的左邊有咳嗽聲,從一個小櫃子裡發出來的,三十秒後,牧師從那櫃子裡走出來。電視上的轉播突然停止了。可是大家也沒有跟牧師說話,事實上,沒有人之間有對話。大家都很冷漠。

我被嚇醒。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做這樣的夢,雖然我承認要我回到之前的教會聚會讓我多少有些壓力,但變成惡夢,那壓力也太大了。然而,從一個多月前,斷斷續續的,那壓力逐漸從感覺變成具體。這不是說那間教會的人很怪,所以我壓力很大。教會裡的人都很好,我們也有過很好的同工,在我生命的低潮,他們也陪我一起度過。但或許正因為大家都是好人吧,所以那惡夢更真實。

回想去年出國前,一個姊妹問我說:「等你從英國回來後,還會繼續來我們教會聚會,甚至服事嗎?」我笑笑地搖搖頭,說:「我得去露娘的實習教會跟她一起服事」「可是你還是可以偶爾回來幫忙啊!」,那姊妹又說。我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早就想離開教會了!」,她突然這麼說。我沒說話。

我沒想離開教會,或者說,「這間教會」。但,我是真的想休息。

在英國的這一年,嚴格說來,我沒做什麼服事。更多的時候,我是在一旁默默地觀看,看人與人之間的互動、看人怎麼分享福音、看同工之間的衝突、看某些人的不能體諒。這不是說我討厭這幫人,甚至說我刻意拿翹要人拱我出來。只是我發現我需要用這一年的時間更多地學會「觀察」的功課--不是那種「冷言旁觀、袖手不管、冷言冷語」,而是那種「擴張眼界、適時提醒、以靜待變」。

今天上午,露娘跟我轉述宗教中心裡的英國人是怎麼不習慣(甚至說有點覺得old fashion)韓國教會的那種「強勢」--我才是對的,聽我說、你閉嘴。我笑笑的說:「台灣教會不也是這樣嗎?這是亞洲教會的習慣吧?」突然間我發現,別說英國人不喜歡這種方式,連我自己都不習慣了。

然後,我發現我為什麼害怕回到以前的教會。因為我害怕那種「單向」的教導,那種讓我無法自由呼吸的教導、那種用一堆服事充當基要課程的教導、那種用屬靈語言論斷你生活處境的教導、那種對真實社會側臉不看的教導、那種用聖經語言掩飾內心恐懼的教導。

我不相信那種「強者/權威/男性」的信仰。

我慢慢覺得,有時候台灣教會的福音聚會就像是在設一個局,用活動吸引人進來,然後人一進來後,就把門關起來,開始跟你「教導」一堆真理(即使他自己也不懂那到底是什麼)。一次、兩次、三次,可能參加的人越來越少,然後教會又得想另一個吸引人的方法。這是一個永遠找不到出路的惡性循環,因為這樣傳福音的方式建立在一個單向的教導上,而聽眾的多寡,變成傳講成功與否的指標。

然而,有沒有可能,我們之所以習慣這樣的傳福音的方式是因為我們不信任自己的信仰,所以想用道理說服人?是因為我們自己沒活出與真理相稱的生命,所以我們不相信自己的生命可以發光吸引人?是因為我們享受那種成為人師的快感,所以害怕成為在群眾裡頭的無名氏?是因為我們已經把這社會的成功價值內化到教會裡,卻不自知,甚至用屬靈的言語來包裝?

真的是全民皆祭司嗎?真的該每個人都追求作領袖的恩賜嗎?真的該每個人都抓住教導的服事嗎?

還是說,這一切問號只是源於我是個難以接近的人?嗯,就當作是因為我這個人難以接近吧。如果這樣可以讓我不再做惡夢的話。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很好的反省,頗有同感。
我想這不單是惡夢,是你遲早必須面對的現實。
017 said…
回到那教會看看吧。
豬小草 said…
judie35:

謹記在心。

017:

我如果不會想回那教會看看,我大概也不會做惡夢了。